过了许久,枚青才开口问道:「满大人,我至今还有一个谜题没有解开!」

  满庭芳淡淡一笑,轻声道:「有什么困惑,枚大人但讲无妨。」

  枚青看向他,恭敬的问道:「我听阮浪说起王璟在狱中说的话,他自信我手里的奏折,不但不能杀死他,反而能救他。我回去思忖了许久,却百思不得其解。」

  满庭芳笑了笑,开口解释道:「王氏父子不过是钻了皇上性格的空子。你手上的那封奏折,是王肃安排人写的,弹劾的无非是他i官卖官、贪污受贿。

  这些事听上去,足以将他置于死地,可你却没看到事情的本质。王肃生活奢侈、结党营私、i官卖官,这些皇上难道看不到吗?那不过是皇上纵容他罢了!对于一个整日替皇上背黑锅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奖赏,而不是罪行。

  你将这封奏折交上去,会让皇帝觉得王氏父子冤枉,明明是替自己背了锅,却还要被人指摘。所以,皇上不但会放了他们,还会很快给他们升官。」

  枚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其实,我道现在也没有明白。皇上明明对王肃百般纵容,为何忽然将,就决定要废了他呢?我总是隐隐觉得,王肃做的那些事,皇上并非不知,他完全可以选择无视啊。」

  满庭芳捻须笑了笑,轻声喟叹道:「这就是老夫与夏大人的不同!面对流氓,老夫从来不会正面冲突,而是学习他们的招数。记住!皇上虽然需要一把替他杀人的刀,但这把刀必须要握在自己的手中!否则,他宁可毁了这把刀!王肃最后,是死在了他太过得意忘形,让皇上感觉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听到这些话,枚青顿时豁然开朗,不由得叹道:「如今王氏一党已倒台,王氏父子也算是恶有恶报。看来,一切的黑暗都结束了!」

  满庭芳却冷冷一笑,沉声道:「不,真正的黑暗,现在才刚刚开始!」

  ——边境告急——

  春寒料峭,夜雨淅沥。渝帝披衣站在窗前,看着屋檐下的雨帘,心事重重。

  自从王肃被赶出盛京后,渝帝便离开盛京躲在行宫中。这段日子来,他常常夜不能寐,有时他想起王肃,就会忍不住叹息。

  毕竟这么多年的交往,说一点都不怀念,是不可能的!

  他即便再绝情,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会有情绪上的纠结!

  然而,大多数的时候,他想的确实另一个人!一个让他觉得如芒在背的人!

  花芳仪走过来,关上了窗子,柔声道:「陛下,春捂秋冻。山上早晚都很凉,还是要注意保暖,可马虎不得!」

  渝帝神色忧思,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倾诉一般:「朕……恨一个人,却杀不得!」

  花芳仪一惊,她不知皇上这是特地说给她听,还是要和她攀谈心事。

  不过,最关键的是,她很想知道,皇上口中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知道皇上不喜欢后宫干政,便只当是戏言,半开玩笑的说道:「皇上没由来的说这些,怪吓人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您是天子,还有您动不了的人吗?」

  这是闲聊,也是试探。她隐隐觉得这个人,自己似乎也认识。

  渝帝又叹了口气,眉头锁得紧紧的,命双喜公公将阮浪传来。

  听到这话,花芳仪心头一惊:莫不是皇上要杀之人……是阮浪?

  她全身一僵,手指发颤,一张俏脸变得煞白。搜肠刮肚的在想着,皇上因何要杀他?自己有如何为阮浪开罪?

  可皇上有事要谈,她不得不避开。

  她刚刚退出门去,阮浪便走了进来。

  二人擦肩而过,交换了一

  个眼神,阮浪不由得脸色微变。

  他大步走进门去,向皇上躬身一揖:「臣叩见皇上!」

  渝帝沉吟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翊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阮浪微微一怔,继而禀道:「回皇上,翊王殿下自回京后,在府邸一直安分守己,他没提出任何要求,也没人去探望过。」

  渝帝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继续问道:「近日来,朝中出了这么多事。他可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可有打听朝中的消息?」

  阮浪想了想,恭敬的说道:「回皇上,臣没有去探望过。不过,臣听金甲卫的提及过,王爷每日都和王妃抚琴、舞剑、喝茶,不然就是种树、栽花,他从未打听过朝中之事!」

  渝帝皱起眉头,好奇的问道:「舞剑?翊王究竟娶了一个怎样的女子?」

  阮浪略一迟疑,避重就轻的说道:「回皇上,臣也只见过那女子一面。臣听闻,翊王妃无权无势,只不过是名江湖女子。不过,她为人侠义心肠、武艺高强,似乎颇得王爷赏识!」

  渝帝摇了摇头,讥诮道:「无权无势、武艺高强?翊王怎会看上这样的女子!不过,江湖中人一向淡泊名利,这一点倒是和翊王志同道合了!」

  阮浪抱拳拱手,随声附和道:「皇上说得极是!」

  二人正说话间,双喜公公突然哭着跑进门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口中呜咽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渝帝霎时变脸,立刻怒斥道:「何事让你这般失态?起来好好说话!」

  双喜公公没有起身,反而在地上磕了两个头,痛声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最近的烦心事儿够多了,听到又出事,渝帝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赶快说!你哭得朕头疼!」

  双喜公公立刻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道:「回皇上,燕将军刚刚发来急报,说边境告急啊!」

  「你说什么!」渝帝猛地站起身来,惊得脸色煞白、双目圆撑。

  双喜公公立刻爬到渝帝脚边,哭着安抚道:「陛下,龙体要紧啊!」

  渝帝疾言厉色的吼道:「废什么话!赶快备车,朕要回宫!还有,宣文武群臣立刻入宫,谁也不准缺席!」

  说罢,他大袖一挥,立刻疾步往外走去。双喜公公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迈着小碎步,也跟了上去。

  本来静谧的夜晚,忽然间喧嚣起来。

  众人为了皇上归京而手忙脚乱。

  花芳仪闻讯走了出来,担忧的看着大家忙前忙后。

  「娘娘!」阮浪走到她身后,拱手一揖,出声提醒。

  花芳仪翩然转身,急忙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皇上要杀谁?」

  阮浪皱了皱眉,低声道:「皇上没有要杀谁!只是边疆告急,皇上要回宫去!已经命人通传满朝文武了!」

  「燕荣出事了?」花芳仪神情一震,不安的说道:「燕荣若出了事,卿儿该怎么办啊!他还那么小,就要没有爹娘了吗?」

  阮浪四下看了看,低声安抚道:「现在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呢,别吓唬自己!」

  「不行!」花芳仪望定阮浪,忙道:「我和你们一起回宫去!」

  阮浪皱起眉头,担忧的说道:「你回去能解决什么!皇后她们又该害你了,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养胎吧!」

  「不!」花芳仪脸色一沉,坚定的说道:「我预感到可能会出事,待在这里我几乎与世隔绝,会更加不安。只有回宫去,我才能安心!」

  阮浪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也只好妥协。

  他让儿茶简单收拾了行礼,便带着她跟随渝帝一起

  赶回紫微城。

  皇上的銮驾一路急匆匆赶路,等回到紫微城时,已是破晓时分。

  渝帝顾不得休息,便直奔紫宸殿。没想到,满朝文武早已恭候多时。

  谁都知道这个时间点宣召,一定是出了大事,没有人敢请假,甚至连个哈欠也不敢打。

  月光清澈如水,洒下淡淡的光辉,夜露沾满墙角的青苔。

  一阵东风吹来,乍暖还寒,天空已是一片青白。

  紫宸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全身发抖,满朝文武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随着一声尖细的「皇上驾到」,众人立刻拜倒在地,看着一双明黄的靴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渝帝急匆匆走到龙椅上,一甩袖子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还没喘口气,渝帝立时喊道:「兵部尚书何在?」

  满庭芳稳稳的走出来,拱手道:「臣在!」

  渝帝双眉一竖,厉声质问道:「边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仔细道来!」

  满庭芳深施一礼,正色说道:「回皇上,镇远大将军燕蓉烽火急书,安南和南诏趁着沛王造反之际,在边境屯兵百万,以蓝钰为主帅垒土筑寨,建造防御工事,随时准备打过来!」

  渝帝拍案而起,破口怒骂道:「岂有此理,他们两国联手策反了北渝镇边大将,抢回了安南,朕都没和他们计较!如今,他们竟敢趁虚而入,在边境屯兵,未免欺人太甚!」

  雷霆大怒,众人立刻躬身一揖,齐声道:「陛下息怒!」

  渝帝眼珠一转,立刻追问道:「燕荣呢?他那边怎么说?以现在燕家军的实力,可否能够击退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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