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内,小夜灯微亮。

  苏渺背着门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她侧头望去,身体一颤。

  顾妄川推门走了进来。

  苏渺坐起来问道:“阿川,你要找东西吗?”

  顾妄川没回答,把门关上后走向床边,“开灯睡觉容易影响睡眠。”

  这三年来,苏渺早就习惯身边有一个人陪伴,突然只有自己睡,她没安全感,所以开了一盏灯。

  “忘记关了。”她撒谎的时候习惯垂眸,小夜灯昏暗的光撒在她的脸上,把长而浓密的睫毛给印出一扇阴影来,轻轻颤动,扑闪扑闪的,如同一只小蝴蝶,轻轻颤动着他的心。

  “你的睡眠质量不好,记得要关灯睡。”顾妄川从另外一边上床。

  “阿川?”苏渺唤了一声就被他一把拉下躺在床上。

  “我认床,睡觉。”顾妄川随意编造一个理由。

  “那我去隔壁睡吧。”苏渺想到昨天的对话,心底的难堪油然而生。

  顾妄川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

  苏渺吃了一惊,就着力道不得不躺下,“怎么了?”

  “在这里睡。”鼻翼间是她的体香,顾妄川闭上眼,心底的烦躁少了许些。

  苏渺身体随即紧绷成一根弦。

  身侧是贪恋的体温,但她无法坦然接受现在发生的一切。

  那份离婚协议书像一颗埋入心尖的种子,发芽长出了疙瘩,他的靠近让她不断想到离婚协议上面的内容。

  处处都是为她的利益着想,又处处的嘲笑着她这十一年的爱恋。

  顾妄川睁眼,眸底深处闪过一道异样,“怎么了?”

  苏渺指了指他头下的枕头,“只有一个枕头——”

  顾妄川低声失笑,刚才心底太烦躁,他只顾着过来,忘记把枕头也带过来。

  他坐起下床,“等我一下。”

  苏渺看着他离开卧室,没一会儿就抱着枕头过来,放在床上。

  顾妄川躺下后,把夜灯关了,“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

  “嗯。”苏渺声音闷闷的,心中有暗喜,也有酸涩。

  他知不知道这样会让自己更不想离开?

  掖了掖被子,苏渺感觉他的手叠在她的腰间。

  往日他也喜欢搂着她的腰睡觉,但是这会儿,她明显感觉到他动作里带着某种信号。

  苏渺手直接抵在他的手上,“阿川……”

  “苏渺——”顾妄川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声音里的颤音倒是清楚,他动作停了下来。

  她不愿意?

  苏渺想到医生之前说的话。

  头三个月孩子不稳,尽量不要做那些事情——

  而且,他们都要离婚了,顾妄川怎么还这样?

  “我不太舒服。”苏渺嗓音晦涩难明,抵着他的手松了松。

  顾妄川想起在医院的那幕,心中有愧,随即把她搂入怀中,“抱歉,休息吧。”

  “嗯。”苏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声音闷闷的,眼底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

  她睁大双眼看着天花板,睡意全无,一个问题困扰在心里困扰了千万遍,为什么命运要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想着之间,耳边传来顾妄川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这样的呼吸声,苏渺以前听了好多个夜晚。

  她轻轻抚着肚子,在心里默念,“宝宝,你听见了吗?这是你爹地的呼吸声,要好好记着。”

  ——

  翌日早上。

  顾妄川带上苏渺往医院赶。

  顾老爷子的手术安排在最早的那一场,他们在病房陪老爷子聊了会儿,医生跟护士就把老爷子送进手术室。

  顾家人,都在手术室外面等着。

  医院的空调很凉,顾妄川握住苏渺的手,皱着眉头问道:“手怎么这么凉?”

  “渺渺怎么了?”冷清秋听见他的话,跟着坐在她身边关心道。

  “我没事。”苏渺闭了闭眼,空气漂浮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她心底最恐惧的记忆。

  她十分抵触手术室。

  在十岁那年,她生母车辆失控撞上桥墩,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那时候她在家里保姆陪同下,看着满身是血的母亲被送进手术室。

  过了一个多小时,医生告知,伤势太重,抢救无效。

  苏渺又亲眼看着母亲盖着白布被医护人员送出来。

  自此,小小的心灵留下创伤,每当经过医院的手术室,她都会快步远离。

  顾妄川见苏渺的脸色不太好,想到她早上吃过早餐后又吃药,以为是病还没好,从一旁的袋子拿出外套,给她披上。

  冷清秋满意点头,心里暗暗说道,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渺渺,不舒服别硬撑着。”她关心道。

  “妈,我没事。”苏渺紧紧捂住衣服,没告诉他们自己心里的恐惧。

  除了夏灵,没人知道这个过往给她留下了多大的伤害。

  顾妄川担心她还会冷,干脆把人搂入怀中。

  顾家二叔顾磊看见这场景,眼中闪过一抹玩味,“妄川,听说唐家小姐回来了,是真的吗?”

  苏渺的脸色白了白,提及唐笑笑,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深呼吸,紧紧揪着裤子的布料,强忍着想吐的冲动。

  没等顾妄川说话,冷清秋厌恶道:“提这个女人干嘛?”

  “妄川以前不是跟唐小姐谈过恋爱吗?再见亦是朋友,我以为他知道什么,就好奇问起。”顾磊笑着,眼底闪过一抹毒辣。

  当初顾妄川要是坚持跟唐笑笑在一起,顾氏的继承权就是他儿子顾妄承的!

  可没想到顾妄川最后居然选择跟苏渺结婚,得到了顾氏!

  “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阿川的妻子是渺渺,他们夫妻感情那么好,二叔你非要提这个女人给谁添堵呢?”冷清秋不是个善茬,知道顾磊是刻意挑事的,心里气不过。

  看了一眼苏渺苍白的小脸,自家的儿媳自家疼,她忍不住呛回去:“不过你这么关注唐家那人的事情,是看上她了?要是喜欢,就让妄承去追吧。”

  顾妄川的父亲顾岩本不想管这话题,但自家媳妇说的有些过了,他瞪了一眼,“少说两句。”

  冷清秋没理他的话,而是轻轻拍了拍苏渺的手背,又道:“这话不是二弟先说起的吗?不过话说起来。就算喜欢也没用,老爷子讨厌唐家人,这辈子,这女人也不可能进顾家大门。”

  “妈,别说了。”顾妄川两道眉毛拧成深壑。

  “你们父子两人这是怎么了?别人说就可以,我说就不行?别忘了,老爷子亲口说过的,唐家人永远都别想进入顾家的大门!”冷清秋恨不得给老公跟儿子各来一巴掌。

  “妈,别生气。”苏渺深呼吸,柔弱开口。

  冷清秋的气瞬间消了大半,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还是我儿媳贴心,老爷子给阿川选的这个媳妇果然没错。”

  她没怎么压着声音,说的话被站在拐角处的唐笑笑听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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