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城外,驿站。

  墨卿渊人如其名,一身墨色锦袍将人衬的长身玉立,颀长挺拔。

  眉目冷峻,一双凤眼微微上挑,面色虽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但并不影响他这一身威严的气度。

  “你为何要拿已经腐坏的食物招待我们,是本官没有给够你银钱吗?”

  他死死盯着驿丞的脸,眼底的怒意都快化为实质砸在对方身上了。

  驿丞被吓得够呛,连连告饶道:“都怪小的一时大意,还请少卿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别跟小的们一般见识,小的已经又叫人去给您请郎中了,最多今晚上就能到了。”

  这附近都没有什么郎中。

  要请只能进城,找城中医馆的坐馆过来。

  今早他们开始拉的时候,驿馆就已经派了人去了,可不知为何,这都快傍晚了,人还没有来。

  驿丞实在是怕死了墨卿渊,只好又派了第二波人又去。

  一听郎中还没到,墨卿渊只觉得自己的小腹更痛了。

  面色也愈发的难看。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年少入仕,才华斐然,曾经治下的金陵城三年之内没有出过一幢命案。

  城中几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他从金陵城走的时候,百姓甚至打造了一把万民伞送他出行。

  那曾经是何等的风光啊。

  现在可好,那把万民伞还在驿馆堂内支着,可伞的主人却因为一碗腐坏了的饭菜搞得拉了一个上午,现在小腿都还在哆嗦。

  “少卿大人,您与一个小小驿丞为难什么,左不过是多待两日就是了。”

  昨晚楚心桃吃的不多,自然不如墨卿渊这般遭罪。

  见他还要来为难驿馆的人,便好心说道:“我们仵作多通医理,我虽说不及郎中大夫,但总能给少卿大人您应应急。”

  说着,她款步而下,便要去搭墨卿渊的脉搏。

  墨卿渊则像个炸了毛的大公鸡,在楚心桃的手递过来的前一秒便退后了步子,躲开了对方的触碰。

  像他这种主管刑狱的官员一般都是有习惯的仵作跟着的,墨卿渊之前在金陵的时候身边便有一个老仵作。

  也是楚家人,只是年岁大了,五感没有那么敏锐,怕耽误了他破案,便自请回乡,换了自己的侄女楚心桃过来顶替自己给墨卿渊当仵作。

  楚心桃生的明眸皓齿,纤瘦羸弱,看着好像稍微风大点都能给吹跑了的样子。

  墨卿渊很是不满意她。

  但进京赴任的通知来的太急,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只在带着楚心桃的基础上,又带了她的一个弟弟楚慎,想着日后培养培养,放在身边也安心。

  被嫌弃了的楚心桃像是看孩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无奈的摇摇头,

  无论如何他们今日都定然走不了了。

  楚心桃便又上了二楼去照顾她同样爬不起床的弟弟。

  坐在厅堂之内的宁馨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不愧是男女主角,这俩人生的都真的是漂亮俊美,看起来就十分登对。

  眼瞅着墨卿渊也要上楼,宁馨赶忙给于四叔使了个眼色,于四叔应声而起,快步走过来拦住了墨卿渊的去路,换上一派慈爱老者的面貌,说道:“听说大人要找郎中?不瞒您说,小老儿颇通医理,医馆就开在城中,不如随我去城中抓药?”

  墨卿渊看了看这个自昨日他们到了驿馆以后就一直在这儿不知道干什么的白毛老头,眉头紧蹙,冷声道:“别管你是谁的人,本官都不屑与你们为伍!”

  未来的大理寺少卿,进了京城便会被皇上器重。

  所以他这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官员队伍拉拢。

  墨卿渊烦的要死,甚至怀疑自己这次中招很有可能就是被眼前这个白毛老头下了什么药。

  肚子叽里咕噜叫了一声,他脸上的苍白又带了些尴尬的红,也顾不得于四叔,一甩袍子就朝后院的茅房去了。

  于四叔沉着脸又坐回到宁馨对面。

  一老一小对视一眼,就知道第一套方案算是失败了。

  “叔爷,您说的那个楚慎他能不能帮我们?”

  于四叔昨天在这儿待了一天不是白待,没办法跟墨卿渊直接搭上线,他就只好选择了年纪相对较小,看起来更加单纯一些的楚慎。

  托他跟墨卿渊面前提一提宁成文的案子。

  “那结果怎么样?”宁馨着急。

  于四叔叹着气摇了摇头:“不怎么样,他说淮南的案子就该是当地的知府来管,与他没关系。”

  宁馨抿抿唇,一双黑眼珠转的飞快。

  她没有选择直接出面拦墨卿渊,而是选择迂回战术,主要是知道墨卿渊这人是个什么尿性。

  这人属于那种倔驴型,他要是不答应的事儿,就算是皇帝来都不好使。

  宁馨怕自己直接出面求他,他一次拒绝以后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就想着侧面伏击,看看能不能给人引入淮南城。

  但让他们拉肚子,又拦住了所有城中郎中这点招数恐怕是不好使了,这货看样子宁愿把肠子拉出来也不愿意入他们的套儿。

  半个时辰之内,宁馨坐在驿馆堂内看到了这位书中所写的器宇不凡的男主角一连跑了六次茅房,脸色是一次比一次的难看。

  可饶是如此,他也一眼都没有朝他们看过来。

  死心眼啊死心眼!

  宁馨咬咬牙,对于四叔道:“那就执行下一套方案。”

  “嗯。”于四叔眼中眸光微闪。

  因为有宁馨在外面使绊子,所以直到半夜,驿馆里都没有一个郎中前来。

  墨卿渊人都快拉没了,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房梁。

  一双如墨的凤眼此刻连点焦点都没有。

  他都怀疑自己已经把脑子拉出去了,现在就算是有人来杀他,他觉得自己都够呛能够躲过。

  郊外的夜晚幽静昏暗,桌上的蜡烛闪了两闪,细碎的撕开窗纸的声音传入耳畔。

  墨卿渊腾的一个激灵坐起来:“谁?!”

  来人一袭黑衣,身量高大,脸被面巾遮住,却扔遮不住头上已经半白的银发。

  该不会是今天在驿馆看见无数次的那个白毛老头吧?

  墨卿渊心中警铃大作,刚要出声喊人,就见房门被人从外面破开。

  楚心桃一马当先冲进来,纤白的指间捏着一个小巧的暗器,上面架着一支冷箭。

  正对准对面蒙面人的心口。

  “老人家,听说你也懂些医理,若我这一箭插入胸口,你应当知道血会崩到几尺高。”

  面巾之下,于四叔面色微冷。

  他昨日观察一天,并未发现这三人其中有任何一个人有什么武功。

  更别提什么耳力了,怎么他们却来的这么快?

  正对峙着,门外又是一声响动,小不点宁馨也被拎了进来。

  拎她的人正是楚心桃的弟弟,那位年岁不大,看起来很单纯的小少年。

  “进去!”小少年想要照着宁馨屁|股上踹一脚,余光却扫到她明显僵直的双臂,这一脚就没下去,只像拎着猫崽子一样揪住她的脖子放在地上,对墨卿渊道:“大人,我家姐姐说的真没错,这俩人鬼鬼祟祟的,尤其是这丫头,一看就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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