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周遭二十余处阵基被完全毁坏,火元将严烈不知所踪,上千近卫全军覆没。”

  ——这是方才那土黄色软甲的年轻将军,在神武王耳边说的话。

  好似那恶鬼低语之间,也宣告整个炼化金陵的庞大计划,一败涂地。

  神武王抬起头。

  看向那城墙上明明在笑,但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的杨羸。

  一字一句。

  “杨羸!你究竟……做了什么?”

  说话之间,好似排山倒海一般的可怕气息冲天而起,卷起无尽阴云,滚滚而来!

  那一刻,就好似狂风暴雨即将到来,黑云压城!

  但面对于此,杨羸毫不退让,一步踏出,恐怖气势同样升腾,遥遥对抗!

  “殿下,怎么了?”

  他裂开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本官好心帮你寻找妖族间谍,何错之有?”

  话音落下,他俩身上那超越了神薹之境的可怕气息,相互碰撞!

  好似天穹之上有两头无形的巨龙交缠厮杀,无尽咆哮!

  除了俩人以外,无论是神武王军队中的将士,还是城墙上的守卫,皆在这狂风暴雨一般的可怕威压下瑟瑟发抖!

  神武王面无表情,向前走出一步。

  杨羸亦连连冷笑,双手一翻之间,一枚罗盘出现手里,那罗盘之上,三山九脉巍峨浩荡,纵横整个大夏疆土!

  三山九脉国运大阵!

  毫无疑问,倘若神武王敢踏进金陵一步,等待他的就是毁灭一般的恐怖打击!

  那一刻,神武王的脚步,停滞了。

  尽管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但终究,他还是没有再迈出下一步。

  转身离去。

  那围了金陵两天的庞大军队,也外那土黄色软甲的年轻将军的指挥下,准备撤退。

  神武王晓得,没机会了。

  ——炼生大阵一个浩大的工程,从去年年中就开始秘密建造,大半年也未曾完工。

  如今,既然杨羸和吴庸晓得了炼生大阵的事儿,定有所防范,想要再次铸就阵基,必定遭受他们各种阻碍。

  在杨羸和吴庸眼皮子底下铸起大阵?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反正他神武王再嚣张,也不可能把金陵围个一年半载吧?

  “殿下,妖族间谍,捉到了么?”

  好死不死的,杨羸望着远去的神武王军队,再度开口,大声问道?

  这一声,又是让底下无数守卫吏目,头皮发麻!

  他们虽然不晓得发生了啥,但看形势还是看得明白的——方才的神武王和金陵剑王之间,剑拔弩张,差一点儿就要打起来了。

  这会儿神武王好不容易退去,杨羸还要得寸进尺地出言挑衅!

  如何让他们不惊?!

  话音落下,神武王的脚步,顿了一顿。

  停在那里,好似浑身都被气得发抖!

  但终究,还是没有转身说什么,迈步离去了。

  城墙上,无数守卫吓得一生冷汗!

  吴庸也看向杨羸,叹了口气:“你这三番五次撩拨他,就不怕那家伙真杀进城里吗……”

  杨羸转头,手握三山九脉大阵,眼眶里是无尽癫狂与狰狞。

  “本官,等的就是他进城!”

  那一刻,吴庸咽了咽口水。

  从杨羸的眼神里,他看出来了。

  只要神武王方才真敢踏进金陵一步,等待他的,绝对是全开的三山九脉大阵毁灭一般的洪流!

  “可惜,他没来。”

  杨羸缓缓摇头,“但今日之事,本官记住了,待伤势完全恢复……”

  剩下的话,他没说。

  但那股浓郁的可怕杀意,让州牧吴庸都是心头一寒!

  另一边,神武王撤军了。

  回城途中,这位边疆王侯的神色阴沉的可怕。

  主将这般之下,整支军队也是沉默赶路,好似霜打了的茄子。

  直到回了王府。

  神武王屏退了所有人,往那高座上一坐,久久不言。

  虽然他不晓得为何严烈带队的上千近卫会被全歼,又究竟是被谁歼灭,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次不仅计划失败,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上千先天近卫,全军覆没;那四大将军之一的火元将严烈,估计也凶多吉少。

  倘若他还活着,不可能任由阵基被摧毁,也不可能这么久还不回来复命。

  只能说明一件事儿,他也死了。

  “呼……”

  神武王疲惫地倚靠在黑石大椅上,过了良久,当初取出那枚玉如意,注入天地之炁。

  对着那悬浮起来的玉如意,将这离奇的事儿,一并汇报了去。

  一刻钟后,神武王收起玉如意,那身穿土黄色软甲的年轻将军,方才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

  “殿下,淬火道观的炼金术师们,已将下半部分阵图提取出来!”

  “哦?”神武王阴沉的脸色,终于稍微舒展了些。

  只看那土黄软甲的年轻将军取出一个托盘,里边儿装着一份血淋淋的事物。

  看起来像一张纸卷,但材质似布非布,似金非金,尽管卷成了一卷儿,但仍能看出其上刻画了无尽繁杂灰色的漆黑咒文,给人一种诡异与不祥之感。

  但神武王却一把接过它,眼里放光,好似见了什么宝贝一般!

  “好!好!好!”

  三声大赞,他目中神光奕奕!

  “还有一事。”

  那土黄软甲的男子是懂人情世故的,选了这在神武王最高兴的时候说坏消息,低下头有些惶恐道:

  “那淬火道观的祖师爷鲁钝,似乎早察觉到我们有卸磨杀驴之意。所以他提前准备了诸多烈性符箓,在属下下令诛杀他们之时一并释放,打了属下一个措手不及,带着那文圣的残破神薹逃之夭夭了。

  但殿下您放心,属下在他遁逃时候,以地杀之术贯通他的胸腹,哪怕让他逃了出去,也活不长久!”

  说罢,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神武王。

  却见对方虽然脸色凝重,但却并没有什么震怒之色,方才松了口气。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神武王点了点头:“鲁钝知晓太多东西了,伱亲自去一趟,定要将他带回来。”

  “是!”土黄软甲的年轻将军,跪地应是!

  然后,他抬起头:“那……文圣的神薹?”

  “毁了便是。”神武王摆了摆手:“阵图已经取出来了,它也就没有用了。”

  “是!”

  年轻将军领命而去。

  万家陵上。

  在彻底摧毁了二十多处阵基,将神武王炼化整个金陵的计划彻底付诸东流以后。

  余琛心底一颗石头,也终于算是落了地。

  虽说神武王还在,虽然阵基没了还能再修。

  但既然杨羸和吴庸都晓得了炼生大阵的阴谋,倘若他们还能让神武王再修个炼生大阵把金陵围了,余琛只能说……没救了,等死吧。

  总之,危机算是解除。

  至于金陵官府和神武王的矛盾……那跟咱一个看坟的有啥关系?

  日子,又清闲悠哉起来。

  白天看坟,晚上吐纳,偶尔下山,喝茶听曲儿,有死者遗愿的时候呢,就下山跑一趟,领点儿奖励,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嗯……倘若非要说还有什么苦恼的话,那应当就是青浣了吧。

  这丫头从小身世凄苦,十多年都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养成了那懦弱寡言的性格嘛。

  直到遇到余琛后,这丫头方才开朗了一些,后来到了合德书院,各个方面都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正常姑娘了。

  可这赵为先突然一死。

  这丫头好不容易遇到个对她好的师叔,突然又没了。

  这般打击,可想而知。

  赵为先死后,她上了两次山来,虽然对余琛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但经常苦着个小脸儿,垂头丧气。

  这天,余琛实在看不下去了。

  感觉把这丫头叫到房里来,开口就问:“青浣,你还想见到赵院长吗?”

  小姑娘一愣,眸子里闪过一丝喜色,但转眼就黯淡下去:“大人,青浣知晓,人死不能复生,青浣会振作……”

  话未说完,余琛打断了她:“人死不能复生,但并非不能相见,我且问你——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你也想再见到赵院长吗?”

  青浣一愣。

  这原本荒唐的话,在余琛嘴里说出来,却让她感到无比信服。

  愣了半晌,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重重点头,脱口而出!

  “想!”

  “哪怕再不为人?”

  “想!”

  “哪怕终日与鬼神为伍?”

  “想!”

  “好!”余琛点头,取出一张羊皮纸卷,上面写满了青浣完全看不懂的文字,“青浣,写你的名字。”

  青浣丫头毫不怀疑,唰唰几笔,落下名姓。

  那一刻,墨迹落成那一刻,幽幽鬼火蓬一声燃起,将羊皮纸卷烧得一干二净。

  “大人?”

  青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

  “你且转身。”余琛说道。

  青浣有些惊愕地转过身来,却发现那苍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身形挺拔,须发斑驳,面色肃穆!

  不正是那早已死去的合德院长赵为先吗?

  青浣一时语噎,下意识转过头看余琛。

  可这一转,那熟悉的守陵屋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尽是陌生。

  ——且看那苍茫天地里,上有滚滚黄泉向东奔,无尽阴魂嚎破了声儿;下有十八地狱绰绰影影,阴差拎鞭笑,小鬼烹活人,如纱白雾里,刀山火海现,百鬼在夜行……

  好一幅阴曹地府景!

  但诡异的是,明明这般狰狞可怖,可止小儿夜哭。

  但青浣感觉,异常亲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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