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瞧她一眼:“然后呢?”

  谷雨道:“主上命娄世勋、王庭樾秘密去往屏州。”

  梁婠蹙着眉,王庭樾?

  娄世勋是娄骁亲侄,他会去,不意外。

  梁婠透过镜子看谷雨:“为何有王庭樾?”

  谷雨:“这……听闻是太后的安排。”

  梁婠默然无语。

  她也没想到,王素一直在替太后卖命。

  要不是她偷了暗印,将王素私自铸币一事坐实,王氏不会倒,王素也不会死。

  失了王氏一族,太后少了制衡陆勖的力量,反被拿捏。

  现在想想,王素敢铸币,太后未必真就一无所知,王彦晟与山匪勾结时,说得很清楚,有贵人护着,他才死里逃生,就算陆修站在跟前,他该如何就如何。

  在大理寺狱时,王素那猖狂的模样,分明是觉得陆修不会真的纵着自己杀他。

  那些底气都来自太后。

  可陆修显然违背了太后的意思,这一笔笔,太后定然帮她记着。

  必是恨她入骨。

  明面上不动她,背地里却让王氏一直咬着她不放,便吃不准那封信的下落。

  当日,仁寿殿里的迷药,固然是受皇后指使,却也是太后默许的,借刀杀人罢了。

  今天,太后更是动了杀心,但也确实是想拿毒药控制她。

  只是重用王庭樾,究竟是何打算?

  是看中她与王氏之间的仇怨?

  还是……

  不止太后盯上了王庭樾,就连高潜也百般试探。

  梁婠微微一叹。

  当日,向皇后讨那赦免令就是错的。

  此番她又要与王庭樾一起去屏州。

  梁婠从白露手中拿过梳子,站起身面对她们:“明日我要启程去屏州,只带几件轻便的衣服就好。”

  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夫人这是要去找大人?”

  梁婠不做声,默认。

  白露缓了缓神,劝道:“屏州与晋邺相隔千里,这山高水远的,怎么使得?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

  “大人,大人不会同意的,战场凶险,何况大人现在——”谷雨欲言又止。

  “自身难保吗?”梁婠平静地瞧着。

  她迟迟不说,就是猜到她们的反应。

  梁婠也不管她们表情如何,自行去收拾东西,重要的物品不多。

  她又去小木箱里翻了会儿,出门在外,毒药解药,总得备上一些,目光落在一盒小香膏上,是用那盆‘绿牡丹’做的。

  他应该会喜欢。

  梁婠合上木箱,想了想,又装上一包银针。

  她在这边收拾着,那边两人干干站着,眼神忙不停地交换。

  梁婠转过身,看向谷雨,严肃认真:“我去屏州的事,不许告诉大人,这是命令。”

  两人神情一僵。

  白露叹气,上前:“夫人,您有没有想过,大人现在是在屏州,可说不定明天就去了别的地方,您就算去,也不一定能见到。”

  “而且,现在局势对大人十分不利,主上不是已派人秘密去往屏州?说不准就要召回大人了。”

  白露好言劝着,谷雨只是盯着梁婠,不说话。

  梁婠暗叹一声,要如何跟她们说,回到晋邺的陆修,只会是一个死人?

  她笑了一下:“那正好,我去迎一迎他。”

  说罢往窗外看了眼,日已西斜,还来得及。

  她走去案几边,飞快地写了封信,交给白露,让人送去王庭樾的府邸。

  白露犹犹豫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照做。

  错肩之际,有婢女匆匆进来。

  “夫人,周太尉到访。”

  周昀来了?

  梁婠属实没想到。

  难道是来找她说曹相之事?

  梁婠应了声:“请他稍坐坐。”

  婢女退出屋子。

  梁婠走到镜前,头发尚未干透,只用玉簪松松挽住一点,看着干干净净的。

  她转身瞧了眼一直傻站的谷雨:“走吧。”

  沁香亭。

  周昀独身站着,桃花眼里没有一点儿笑意。

  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师府,如今,冷冷清清的大司马府。

  总也免不了物是人非。

  梁婠正往花厅去,不想却瞧见廊桥水榭边,周昀一身鸢尾蓝宽袍大袖,飘飘然立于霞光暮色中,尽显高挑白皙。

  他脸上神情,与那日在斜风细雨里,瞧着海棠花出神无异。

  梁婠提步上前,屋内气闷,的确不如小亭中舒爽。

  “太尉大人可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

  周昀回神瞧过来,眼中又带上笑意:“只是路过,便进来看看。”

  “哦。”

  梁婠自顾自在对面跪坐下,案几上有泡好的茶,她倒了一杯,再瞥一眼对面的杯子,似是未动。

  她低头啜了口,再看他:“查得如何?”

  周昀坐下,目光从她手里的杯子上扫过:“倒也有些进展,不过——”

  他顿了下:“你今日进宫了?”

  去屏州的事不能声张,若单论周昀,倒无妨,可他不仅身侧有莲央,背后还有皇后,如此只能瞒着。

  梁婠捧着茶点头:“太师临终前有封信要我转交太后。”

  周昀略微皱眉:“太后可有对你说什么?”

  梁婠本能摇头,停了会儿,又道:“太后正为困境烦恼,我也只待了片刻。”

  周昀点头看她一眼,端起杯子。

  梁婠低头饮茶,一口接一口,沐浴后,她确实口渴了。

  一杯饮尽。

  周昀放下杯子,替她倒茶。

  梁婠有些好笑:“瞧着我倒像是客人?”

  周昀笑一下,若有所思:“怎么,承认自己是主人了?”

  梁婠笑不出来,垂眸啜着茶水,掩饰尴尬。

  周昀笑道:“他说平日都是你给别人烹茶。”

  梁婠气结:“那还不是他跟人说,我擅烹茶。”

  不然,谁爱干伺候人的活?

  周昀也不跟她争,只抬眸看向谷雨:“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梁婠大惊,先看周昀,再拧眉看向谷雨,“这是何意?”

  她要去屏州的事,这么快就被人知晓了?

  还是谷雨说的?

  不可能啊,她也是才告诉她们的。

  谷雨睁着水灵灵的眸子,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跪了下去。

  哑着嗓子:“夫人,对不起。”

  梁婠木然看向手中杯子,怪不得周昀一口未动。

  “你们在这里面下药了?”

  “为何?”

  周昀叹气:“你别怪这婢子,是他让我们这么做的,今夜之前,会送你离开晋邺,以后也别再回来。”

  她气得想站起来,不料手中杯子一滑,茶水洒落,整个人瘫软在案几上。

  陆修,你混蛋!

  骂人的话不等出口,她张着嘴,已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皮也越来越沉。

  谷雨爬起身,扶住她。

  周昀叹息,“他让我跟你说,三年之约,到此为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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