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自汉武帝时就是汉朝的大州。

  下辖武威郡、金城郡、敦煌郡、张掖郡、酒泉郡、陇西郡等十郡,地处要冲,是两汉经营西域的重要通道。

  此地亦是隔绝羌胡的战略要地,拱卫京师的天然屏障;如今的凉州对于东汉而言,更重要的则是养马场和精兵猛将的培育地。

  但就局势来看,却也谈不上好,项稷翻查杨家的消息得知,匈奴一直想和西羌取得联系,合击汉朝,凉州便成为隔绝西羌和匈奴的阻隔,这就是所谓的“隔绝羌胡”。

  汉朝对凉州的掌控使得匈奴与西羌的几次联合均宣告失败,不可谓不重视,为经营凉州下了大本钱,可惜战争断断续续绵延了百年之久,至今也不曾结束。

  项稷心中思量,熹平年间,那位野心勃勃的董卓就被司徒袁隗征为掾吏,后出任并州刺史、河东郡太守;如今跟杨咎一打听,果然已是并州刺史多时了,这是袁家运作的成果。

  董卓如今已是袁氏故吏,也将参与此次对于凉州的平叛,因为他在凉州本就颇有名声,与不少羌人结交。

  “据说,那位河东太守在任并州刺史时,与骁勇闻并州的飞将关系甚好,大有将之招揽的想法,可惜时间不够,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赴任河东太守。”

  杨咎微微一笑,对于那位飞将的名头他也听说过,似乎很有际遇,进入过一片古老的神魔遗迹,得到了失传序列与秘法,实力不能按一代人来看。

  方天画戟,专捅义父···项稷心头默默叨咕了一声,便起身入屋内与荀爽拜别,与紫苑告别,这一去可就是不短的时间了。

  屋舍之内,两人相靠而坐,项稷叙述着自己将要前往凉州平叛的谋划,虽是羽林右监,有调动羽林军的权力,但皇宫禁军不可能跟着他前往凉州平叛,只能到地了自己想办法,好在凉州还有人可以照应,兵不会缺,但能否调度好,指挥好,他也没什么把握。

  毕竟严格来说,他是根本没打过仗,虽然擅长打打杀杀,直觉敏锐,但还需要一颗熟读战术的脑子才好,圣人根骨也不能让他对战争无师自通,不过学习力与领悟力倒是实打实的快,多参与几场便熟练了。

  “紫苑,其实楚姓只是遮掩,我真名为项稷,字山河,因与桃侯、平皋一脉结仇而化名,一直身怀西楚霸王的传承;当初我只是一个山野猎户,他们却要说我是霸王传人;到了现在,我似乎真的成为了霸王传人,但他们却失声。”

  项稷轻抚紫苑秀发,目光在清香中逐渐悠远,似乎回到了那个奔袭逃杀的夜晚,忆起了楼桑村的炊烟与村民。

  明明只是一年的时间而已,却让他恍如过去了很久很久,那個初出茅庐的少年亦与如今的他相去甚远。

  听着他的叙说,紫苑也隐约明白了什么,轻轻将他头放下,枕在了自己膝上,双手微微在他太阳穴揉道“项郎,其实师傅很早就告诉过我了,我虽姓紫,却是随的母姓,父亲是师傅一位早夭的兄弟。

  但因为门第之别,族中有人不愿见到我回归荀氏,是师傅他不忍心,将我自村子里带了出来,安置在梅花观内,若真个来算,我其实也是荀氏八龙的女儿,也该叫荀苑,但我更喜欢你叫我紫苑,我们之间的感情,与家族无关。”

  两人各自道出自己真实的过往,心意相通,就连屋内的烛火也明亮几分。

  项稷静静躺着,闭上眼,似乎时间过去了很久,直到他起身,自背负的黑木匣子里取出那口跟随自己至今的寻梅刀“我要离去了,你好好的保重,这口刀名为寻梅,跟随我自楼桑村一路征战至今,将去凉州,此刀便留给你。”

  “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何苦怀念温柔之乡。

  这副卦盘是我娘留给我的,也许是当年那位荀氏八龙之一给她的,能够趋吉避凶,提高运势,亦可护佑元神,避开一次劫难,项郎,你也保重。”

  将寻梅刀放到身前,紫苑轻轻握住项稷的手,递来了一副卦盘,倚靠在他怀中与他道别,前路漫漫,他总是要出去闯荡的。

  自幽州到冀州,再到司州与凉州,总有一日他会回来,带着功名回来。

  “你,保重。”项稷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轻拍紫苑后背,声音甫落,骤然有缕灿烂金光投射到面上。

  他愕然抬头,却见窗外一轮旭日冉冉东升,原来长谈间不觉光阴之逝,竟然已经日出了,他在梅花观内已过了一夜。

  出观来到洛阳长街上,项稷只觉天地大不相同,才来洛阳没多久便要离去了,前路如何,他心中也涌起了一片豪情。

  刀在手,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乘风居内,秋老虎、赶山客与张郃皆在,也是听闻了他要远行凉州的消息,颇为不舍。

  项稷与他们一一告别,将奔雷刀留给了秋老虎与赶山客,叮嘱他们好好经营铺子,若是遇见麻烦,可去洛阳内院寻学士,可去杨府寻杨咎,可以去范阳居寻阿德,也可去顿丘县寻曹操,袁府的袁绍亦可相助。

  哪怕他不在皇城,众人仍有足够的力量庇护。

  而那口离阳刀,则被留给了张郃,由他而得,也由他而去。

  “师傅!你回来时,我一定会成二关武师的!”

  洛阳城前,张郃挥动着离阳刀,神色间满是不舍。

  项稷笑着挥挥手,这孩子,若是十二岁就成了二关武师,那其他人还活不活了?都比他这师傅还快了!

  与他同行的,则是阿德,无需过多的言语,两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便已是告别,一如当年初见。

  听风刀被留给了阿德,他亦来相送,直至出城门十里,方才遥遥拜别。

  “天涯路远别知己,海角比邻满君名。”

  刘备轻抚那口听风刀,忆起了当年两人奔袭狼溪村的景象,心中难免慨叹。

  呼~

  春风送客,柳树摇曳。

  古道金阳,骏马昂首嘶鸣。

  项稷又带上了那很久不曾取出的斗笠,紫衣青衫黑木匣,两腿一夹,骏马奔腾而起,便在烟尘中远去。

  朝阳正好,云层金灿,正是少年飞扬时。

  路攀,有走歌人长吟挥帽:风流快意青衫客,鲜衣怒马入人心。

  ···

  江北之地,天魔门。

  这最强邪道势力的山门并不幽森,反而一片金碧辉煌,绿水青山携流云,猿猴攀枝铃鹿来。

  若是外人来此,定不会觉得这是天魔门的居所,实在与他们的行事、名号相去甚远。

  在那山巅之上,没有行宫,只有一座石台,台上坐着一个山羊胡、尖耳朵、高颧骨的白发男子,一头发丝自然上飘。

  他正是当代天魔门门主,门内唯一能横压魔君一头的强横人物。

  但此刻场中布置诡异,四十九根香烛分别列成七行,将方圆七丈的石台团团包围。

  烛火上面都画满了怪异符箓,合力形成一组奇异阵图,正中央则是个足有三丈高,阔一丈半的巨型莲台。

  可虽有火,此地却仍不见明亮,只觉晦暗,甚至烛火也一副随时熄灭的模样。

  天魔门主便盘坐在中央莲台上,身后显露出一尊巨大的天魔法相,紫色身躯晶莹瑰丽,六臂舞动间露出狰狞面容,邪异堕落,暴虐强盛之感油然而生。

  “奇怪,大天魔的元神为何对我的回应减弱了?

  在这个世上,难道我不是最适合他的容器?还是说,他喜新厌旧,又看上了新的载体,觉得潜力更胜我这个老家伙?”

  古怪的是,仪式进行到一半,那天魔法相忽地暗淡,遍地灯笼也熄灭,让天魔门主疑惑,怎得这回自己请大天魔来附身都不愿意了?

  倒不是天魔门主多发癫,而是无奈之举。

  这也算是一个传统,历代天魔门、天妖门主都是如此,在大限将至的岁月里,他们力量很难改变天下格局,便找到了另一个法子,那就是全力交感天魔法相,以天魔功为载体接引大天魔那游离世间的元神碎片附体,乃至重生。

  历代宗主都不曾放弃过这个大业,实际上从他们修行天魔功开始,就注定摆脱不掉这个宿命,修行的越深就被大天魔影响的越深,直到视他为唯一信仰,可以付出一切。

  但如今,古怪的事情出现了,当初还跟他有所交流的天魔残魂不知怎得有些爱搭不理起来,就像是‘移情别恋"了一样,让天魔门主有一种被抛弃、头顶生机盎然的古怪感。

  “谁能把天魔残魂勾引过去?本座推算出来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魔君,融汇了如来神掌的他的确比我潜力深厚,也更吸引天魔。

  可这另一个是什么东西?如此年轻,偏偏还不能确定身份,有易术宝物遮掩,只能知晓其根骨超然,元神特殊且纯净,对天魔残魂吸引力极大,却仍未堕落。”

  天魔门主有些无奈,这下是自己求着人家附体人家还不愿意了,这叫什么个事啊。

  那该死的小家伙到底是谁?

  能有这么大魅力?

  ···

  半柱香后,洛阳官道上,驿站浮现。

  项稷抵达这里,已然见到了杨氏为自己准备的车马,还有朝廷派遣来的‘副官"。

  只是这副官的身份,有些出乎预料。

  那是一个女子,熟悉的女子,肌肤洁白淌月华,青丝盘鸾束金钗,一袭紫衫携青纱,正在认真的采集草药,皓白纤手如挥琵琶般划过道美妙曲线,正是甄家三小姐。

  甄三小姐也抬起了头,凤目若秋水,柳眉轻惊鸿,俏面朱唇,体态丰腴窈窕,甚是惹人遐想,只是发现项稷到来后,她此前面上的那种忧伤自怜,彷徨的神情便尽数收敛,转而欠身一礼,垂目低语道“医官甄怜,见过右监大人。”

  派给我的副官,居然是甄三小姐?她一个女子,真的能在军伍中呆着?项稷一愣,这有些不对劲吧,他还以为会是哪个熟人来呢。

  结果熟人是熟人,就是有些意想不到。

  “右监大人莫非不愿见到甄怜吗?”甄怜轻叹一声,有种身不由己的无奈感,在眼下这个时代,她虽精通药典,又为甄家小姐,但在世家格局面前,也比不上那些男子。

  自从打定主意要与桃府分清楚后,甄家的动作就不曾停止,尤其是在刘康也被项稷击败,佛灯日首一路高歌猛进后,甄家更是觉得应押宝在他身上,正巧甄怜被书院举荐,入了太医院当医官,便顺水推舟的送了过来。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意外会是你来。”项稷眉毛一挑,也没多说什么,一个艳丽羞涩的女子,总好过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路上陪自己。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出现,正是当初的羽林中郎将,哈哈一笑道“她是当世的药王传人,医术不逊色华佗与张仲景多少,否则怎会被安排随你前往;凉州战乱之地,医官的作用可是大得很。”

  原来如此··项稷点点头,领了诏书便坐上车辇,驾车的不是宝马,而是三头妖虎,被精心驯化培养过,浑身肌肉夯实,一身血气爆发开来可与四关武师厮杀,以这样的存在拉车送行,已经超出了原有的规格,显然是弘农杨氏所安排。

  车辇一路前行,离洛阳五十里地时,来到了一片峡谷通路。

  两侧山势陡峭,林木丛生,却不闻猿啼,不闻鸟声,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冷意在弥漫。

  一声轻叹,项稷便知晓是谁来了,也明白是谁的手笔。

  除了那些大力排除异己的宦官,还能有谁呢,消灾楼作为他们的利剑,与自己也是结下了诸多仇怨。

  “看来,今日又将你牵扯进来了,甄怜,你在车内坐好,我去去便回。”

  项稷看了一眼发呆的甄怜,身形一动化作紫色雷光迸射而出,直接出现在了车外。

  哧哧哧!

  仅仅一刹那间,就有漫天火箭飞射而下,一十八杆百炼利器级的标枪凌空掷来,四面八方更同时有人影浮现,手握刀剑劈杀而至。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看都没有看马车一眼,直指项稷!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没有废话,项稷眼底煞气流露,运刀上下封架,眨眼之间响起一连串兵铁交鸣的声音。

  刀剑迅速地接触了几十下,几道人影被阻,当场吐血横飞,高天落下的标枪与火箭更是被坎水劲一卷就结成了层层坚冰,掉落地面摔了个粉碎。

  大胆!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啸声在极遥远的地方响起。

  一刹那后,那啸声已响彻云霄,震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那是一个金袍高

  冠的身影,从天而降,举手投足间火凤火龙缠绕飞天,龙凤合鸣间大战八方,震得地面隆隆作响。

  是··袁绍!

  “山河兄!此地交予莪与孟德!你自去凉州赴任,我看谁能阻!”

  袁绍杀入场中,大笑间冰火升腾,迫得来袭无常手忙脚乱,想攻击项稷也无能为力。

  “山河兄,此去路远,孟德以消灾楼之血相送!”不远处,曹操从天而降,肩担清浊携昆仑,抬手便掷来了一座真气凝结成的浩瀚山岳,当场将消灾楼之人震得咳血飞退,再无人能阻项稷前路。

  四世龙凤·袁绍;山海归心·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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