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跟着转生后的泡泡走了一路。

  看着他路过街边小店的玻璃门就停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几秒钟的呆,在原地转圈圈,看向玻璃中的第四条腿。

  猫尾巴始终愉悦地上扬着。

  陆黎也很高兴,柏斯说因为他在纸上画的泡泡确实还不错,再加上副本通关中表现优异,所以泡泡的转生特批没有抹掉记忆。

  他们正在走的,是泡泡去找主人的路。

  陆黎站在照玻璃的泡泡身边,将项圈放在地上,对着看不见自己的泡泡说道,“这个项圈太沉重,还是你亲自还吧。”

  泡泡的耳朵朝陆黎的方向动了动,他转过来,看见凭空出现的项圈,被吓得往后跳了两步。

  半晌又想起什么。

  叼着项圈,着急地在陆黎身边来回走了好几圈,却一次次穿过陆黎的身体。

  陆黎伸出手,隔空摸了摸泡泡。

  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陆黎的手背贴到了绸缎一般的黑袍。

  “与上个副本不同,你没有被副本的boss亲自写下名字邀请,所以不能被这只猫看见。”

  陆黎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上个副本,他参加了西恩与海妖的婚礼。

  因为婚礼邀请函上写了他的名字。

  柏斯问他,“想摸这只猫吗?”

  陆黎看过来的双眼充满希冀,“你有办法?”

  柏斯展开右手,五指分开,霎时间从掌心升腾起大量的黑雾。

  “抓住附着黑雾的东西,你就能短暂拥有冥界的力量。”

  柏斯另一只手划开一道空间裂缝。

  接下来,需要找个东西将黑雾附着在上面,让陆黎拿着就可以。

  陆黎专注地看着晃动的黑雾。

  然后伸出手。

  顺着柏斯的手腕,一直向前摸到了他修长的手指,然后抓住。

  陆黎问,“这样吗?”

  这样就能摸到泡泡了吗?

  “不是!”

  隔着手套都被陆黎的温度躺了下,柏斯有些狼狈地将手抽开。

  虽然这样直接接触也可以,但他本意是想要和陆黎间接接触。

  没想到陆黎突然这样大胆地抓上来。

  “可是我手上也有黑雾了。”陆黎认真地给他展示,“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

  不远处刚刚跟过来的两人在小声讨论。

  骆嘉白说,“前面那是陆黎吧?终于找到这小子了,蹲地上干什么呢?还有只猫,我靠!那不是泡泡吗?长得和泡泡一模一样的!我是不是眼花了?”

  米瑞拉根据现场情况分析,“边上站着的黑袍男人应该就是陆黎说的新朋友。个子很高气场也很阴沉。我们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气,可能他就是陆黎绑定的邪神,掌控寒冷的能力?”

  只有芬尼的内心地震。

  什么情况!

  他头一次无比痛恨自己这双眼睛。

  为什么要这么清楚地看见王和人类十指相扣啊!

  他不是故意想要看见这一切的!

  但是王刚才非要发消息叫他无需躲避,要不然会引起陆黎两个朋友的怀疑,直接跟来。

  现在好了,给他看见这个!

  芬尼焦虑地拔下一根羽毛,试图催眠自己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切。

  他本来就是一只很喜欢听故事讲故事的乌鸦。

  在王手下做着从人界获取信息,传递回冥界的工作。

  现在有这么大个八卦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很痛苦!

  无鬼能理解。

  -

  王蕊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辗转找工作几个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离开的城市。

  也是她捡到这辈子第一只猫的城市。

  和泡泡的初次见面,是在学校边上的小公园里。

  那个下午阳光很好,有小孩在草地上跑着放风筝,还有小孩拿着个泡泡机在公园里制造出大片大片映着阳光的泡泡。

  王蕊当时正在准备考研,压力太大想出来散散心,看到这些场景心底却没有丝毫的波澜。

  直到一个下坠的泡泡,落在了一只躺在草地上打瞌睡的流浪猫鼻子上。

  泡泡裂开。

  那只猫醒了。

  她与猫对上视线。

  然后那只猫主动朝她走过来,贴着她绕了好几圈。

  她低头,心想:我手里也没有拿吃的,猫为什么蹭我?

  她明明是个不喜欢猫,甚至有些害怕猫的人,但还是鬼使神差的,在繁重的课业之余,在公园、在学校附近的街道里找这只猫的身影。

  直到一场车祸,夺走了猫的一只腿。

  如果只剩下三条腿,这只猫将很难在流浪的生活中活过这个冬天。

  她自己的生活过得也很不如意,考试失利,秋招处处碰壁,每天都心情低落地不想出门,正准备一个人迷茫地面对未来时,她做出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收养这只猫,并给他取名泡泡。

  -

  拦下肉车后的这两天,王蕊严重失眠,她合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泡泡惨不忍睹的尸体。

  拦车当天凌晨将泡泡送去火化,下午那么大的泡泡就变成一捧灰,埋在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

  她想,人一生之中的好运与厄运或许真的是平衡的。

  前几天刚收到了面试通过的好消息。

  现在就得到了泡泡的死讯。

  如果是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平衡运气,她宁愿不要这份工作。

  她今天又来到第一次见到泡泡的地方,已经浑浑噩噩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下午,手里捧着泡泡的骨灰盒,一遍遍地摸着。

  “王泡泡,你真是粗心,怎么还把妈妈送给你的颈圈弄丢了。”

  眼泪一滴滴地掉在地上,她对着骨灰盒说话:

  “因为腿不方便,你在家最怕爬到高的地方,我也从来不敢给你买猫爬架玩。你在那辆车上怎么就能顺着一个抓动物的杆子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呢……”

  “王泡泡,妈妈今天去找网上的玄学大师算命了,人家说动物也有轮回,如果幸运的话,以后还会相见的,你说以后是哪天?我要熬到哪一天呢?”

  太阳逐渐下落,有小孩欢声笑语地从她面前跑过,手上的泡泡机带起一大片的泡泡。

  其中一个泡泡落在王蕊的膝盖上。

  另一个泡泡摇摇晃晃地往下落。

  落在一只小猫的鼻尖上。

  和泡泡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猫脖子上正戴着那条失踪的项圈,昂首挺胸地站在她面前。

  王蕊几乎失声,“你是泡泡吗?”

  ——

  【两年后】

  一个男人刚刚出狱。

  他是当年肉车开车的司机,出了监狱他依然不老实,盘算着走老路还能赚到钱,结果突然往前走的路突然变成了永无止境的狭长黑路。

  身后有人在追他。

  他开始永无止境地奔跑,身后不停有刺目的光线晃动着寻找他。

  然后一个巨大的网兜从天而降,将他整个兜起。

  “又抓到一只!卖了能赚好几千块呢!”

  男人在惊恐中看见自己手臂上不断长出的动物毛发,又回头看清了抓住自己那个人的脸。

  竟然是他自己。

  怎么会是他自己?

  他被自己从网兜中抓出来。

  冰冷的刀片划开他的后脑,完整地剥下了他的皮。

  杀了自己的,是自己。

  ——

  平平用喙敲着隔壁家的门。

  “泡泡,出来玩。”

  门被打开,一只小猫从门里欢快地跑出来扑倒鹦鹉,王蕊跟着走出来。

  泡泡转过头对着她叫了两声。

  平平歪着脑袋看他们,突然清了清嗓子道:

  “他说爱你。”

  “他说,我爱你。”

  ——

  幸福王冠。

  以爱加冕。

  我穷极一生想要学会你的语言,想看懂你写的字。

  今天。

  你听到我想要对你说的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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